七月十四

第十六章

“你知道的吧？我还在念书的时候，也曾有过亲近的女孩子。”

大柴康介眨眨眼，势多川老实扮着木头人没吭声，只用诧异的眼神明白透露出一个事实——大柴妈妈并没有把大儿子念书时的“风流史”当成笑话讲给自己听过。大柴一时百感交集，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没有早早丢人，还是该为如何顶着势多川探究的眼神继续说下去发愁。

势多川见他似乎有些赧于提及年少时光，一副情窦初开与平日截然相反的青涩模样，只觉心里愈发酸胀。泪水得了令，不停地从眼眶逃逸，旧痕将干未干，又被新的泪水覆盖，蛰得他脸疼，心更疼。偏生他眼下又动弹不得，心里憋着鼓劲儿缓不出来，泪便流得更凶了。

“我是在那时候发现的，那些被人们称为爱的神圣感情竟是需要靠现实保鲜的，它们中最长的不过三月，最短的仅仅一周。”

短暂的腼腆过后，大柴康介很快恢复了立在讲台上授课时的平静，从他嘴中道出的真实经历也和数学题一样，直接，简洁，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回忆比题目更鲜活，更值得在每一个普通的夜晚揣摩。那根覆在势多川唇上的手指恋恋不舍地蹭了蹭，才移到他腮边，接住了滚落在下颌上的泪珠。大柴康介小心翼翼地将那晶莹剔透的一滴纳在掌心，像是落水之人攥紧了岸边的稻草。

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，这个秘密连夏生都不知道，你不要告诉别人。”他压低了声音凑近，“这是除了妈妈之外，第一次有人为我流泪。”大柴康介抚开遮住势多川眼睛的额发，看着他兔子一样泛红的眼角温温地笑了。

势多川哭得急了，跟受了惊的孩子似的不停打着泪嗝，他怕恼人的嗝声打断大柴康介的话，只得死命咬紧了唇，被大柴康介发现，拇指抚上发白的唇点点，示意他松齿，哭包尚在犹豫，他便倾身俯下，将势多川整个儿包围在自己的气息里，威胁他：“是想让我替你撬开吗？”

势多川听出老流氓话里的深意，面上飞起红云，赶紧松了口，任由他满意地又揉了揉自己的唇。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眨动，今天的大柴康介比平时笑得更温柔，勾起的嘴角里带了点脆弱；也更……放肆，笼罩着他的目光像是映在水上的火，清流游走周身，却能点燃血液里的躁动因子。

大柴康介无所顾忌地把自己剖开给势多川看，原先那份志在必得的自信在此刻销声匿迹，他像个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子，迫不及待想把新摘的玫瑰送给心上人，又有成年人的稳重执著，条理分明言辞妥帖地表白心意。势多川连一秒钟都不愿错过现在的大柴，这份信任与爱意，他想要完完全全地纳进心里，一丝都不能遗漏。他咬着唇想:我居然没法不看他。

校园恋爱故事的女主角们无一例外最后都选择了离开，因为她们只是从旁人口中听来大柴康介的身姿和事迹，便在心中勾勒出一个形象，一个完美的大众情人，理应满足她们所有幻想的大柴康介。

“其实我是个很不怎么样的人，说是差劲也不为过。年少的时候喜欢出风头，不懂得收敛锋芒，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算是半个问题少年。我不了解也不关心数学和打架以外的事，我以为世上所有的事都能靠公式和拳头解决。”

大柴康介笑了笑，他低下眼，抬起空着的手为势多川理齐凌乱的刘海，抹去斑驳的泪痕，看着他因裹了层水膜显得湿润莹亮的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，半晌，揽住他的后脖颈推向自己，额头贴着额头，鼻尖蹭着鼻尖，像两头亲昵的小兽互相依偎，温暖彼此。他摩挲着覆盖在势多川脖子上的柔软头发，想起冬日烤地瓜的香甜，想起幼猫耳尖的绒毛在阳光下忽闪耀眼，想起少年被打趣时从耳垂漫到指尖的羞色，带着笑意的轻语便传进了势多川耳里:

“从你踏进Destiny的那一刻起，我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你……虽然你现在不能说话但是也不要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你的爱慕者吧，我会很心痛欸！”

我才很害怕好吗！那时候我还是未成年啊！……现在也是！变态大叔！大柴康介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像是无形强力胶，不仅封住了势多川的嘴，还捆住了他的手脚，令他只能用凌厉的眼神替代口舌传达想法。但他没来由的喜欢现在的状态，在一个温暖黑暗的封闭空间里，和喜欢的人头靠着头，听他在一个呼吸的距离之内对自己低声讲话，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场景，如今摆在眼前，却几乎立刻就接受了。

近朱者赤，近墨者黑啊……势多川抿抿唇，心里那只凶神恶煞的小猫收起爪牙，昂首挺胸愉悦地甩了甩尾巴。

“你一直觉得自己给不起我想要的东西，对不对？你的原生环境，你的年纪，你的成绩，你的武力值……甚至你的性格，啊啊，这么看来你的担心确实很有道理，毕竟心上人比自己优秀太多是件压力很大的事啊！”

听到“心上人”这个词，势多川身体一僵，软下来的眼神都瑟缩了，下一秒就要张口否认，却被大柴康介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，顺带长臂一捞，把他整个人都牢牢禁锢在怀里，低头贴着他耳边轻声说:“说好的，五分钟以内，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动哦。”

“唔唔唔唔唔！！！！！！！”五分钟早就过了好吗！！！！！！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答应这个变态玩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啊！！！！！！鬼迷了心窍吗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

“不是被鬼迷了心窍，是被我。”

势多川恼火不已，简直想一口咬在捂着他嘴的手掌上，给面前这个猜透了他想法的老师上上课，牙齿都亮出来了，到底还是舍不得，又闭上嘴，瞪了他一眼。大柴康介也不松手，搂着他摸摸头顺顺毛，收敛了笑意，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:“别否认，你喜欢我，是不是？”

势多川没动，没摇头没点头，只是垂下眼帘，避开了他热烈的眼神。

大柴康介看他不做反应，便用收着泪的那只手顶顶他的下巴，等他视线重新看过来后摊开手掌在他面前，“有泪作证，不得反悔。”势多川下意识扫了他手掌一眼，顿了顿，又抬眼看大柴，只见他脸上竟幼稚地写满了执着，大有你不承认咱们今天晚上就耗在这儿的势头。他闭了闭眼，再张开时已换上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表情，咬着牙拧着眉盯着大柴康介狠狠点了头。

我就是喜欢你又怎么样！喜欢人不犯法！

两人挨得极近，势多川看见在他点头的那一瞬间，大柴康介的眼睛都亮了，飞扬的眉毫不遮掩地显示出他的愉悦，先前那点脆弱忧伤的神色更是一扫而光，变脸比女人都快。势多川震惊了，没等他细想，一拨重磅糖衣炮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。

灰狼面带笑意极其露骨地在自己手背上印下一吻，怀里的兔子当场僵在原地，不知想到什么，整个人从头到脚红了个彻底，就差拿个碟子装好摆上桌邀人享用了。罪魁祸首非但不知收敛，反而得寸进尺地抬爪子捏了捏兔子耳朵，那兔子装死装得兢兢业业，一动不动，连狼爪子松开了自己的腰也没意识到，白白错过了一蹬腿从包围圈里挣出来的大好时机。

直到手里的耳垂开始发烫，大柴康介也没拿开爪子，只是把捂着势多川的手掌放下，改搂在他腰间，另一只手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耳垂。势多川从当机状态下缓过劲来，看着得偿所愿一脸悦色的人民教师，满脑子只剩两个词不停循环：
厚颜无耻。
无耻淫贼。

“你知道的，我在学校教学生，”无耻教师开口了，“在酒吧当老板，我见过太多人了，我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放在眼里的，更别提放在心上，唯独你。对我来说，正广，你是特别的。”

“对现在的学生说爱会不会太沉重了，”他犹豫了一下，松开势多川正广，退后一步，低头打量自己。

嗯，造型还可以，不会让表白显得太草率。
他偷偷把手背在身后攥成拳，不让人发现自己的紧张，清了清嗓子，定定地望着势多川的眼，势多川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，但一连串的炮弹把他轰得七荤八素，面对大柴康介时本来就不灵光的脑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，那道惊雷就落了下来。

“势多川正广，我喜欢你。”

我很喜欢你。

我的员工，我的小弟，我的学生，我的心上人。

TBC

我道歉，太太在四号就更了，但是我今天才发现orz
老师表白啦！！！！
这一章也很长呢⁽⁽ଘ( ˊᵕˋ )ଓ⁾⁾